三人在姚山浑浑噩噩地7过了三个月。曾经那里盛放的花海依旧绚烂,却映得他们眼底的沉寂愈发浓重。
而冰棺里的莫风静静躺着,像一场醒不来的梦,压得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。
这天,一直沉默的长老爷爷终于按捺不住,将三人唤到身前,浑浊的目光扫过他们憔悴的脸庞,缓缓开口:“我知道一个法子,或许能让你们那位朋友活过来——但这条路,是要踩着刀尖往鬼门关里闯。”
苏引昭猛地抬头,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,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缕光,声音因激动而发颤:“长老爷爷,不管是什么法子,您告诉我!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我也一定要去!!”
长老叹了口气,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,吐出几个字:“去闯三途逆海,取那回魂花。随后你们两人在我们姚山处的禁地淬炼7天七夜。”
“那地方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凝重如铅,“是连阎王爷都绕道走的地界。
苏引昭坚定的点了点头,她打算今日好好休整,了解一下三途逆海,明日便踏上征途。
天渐渐黑了,外头的月亮似乎在诉说着什么。
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,沈不羡却突然进来,他担忧的看着她:
沈不羡觉得莫风事件一遭,苏引昭早已不是那藏匿在姚山处,活泼自在的少女了。
“我陪你一起”
“不要,一人做事一人当,这件事是因为我而起,自然应该因我而结束。”
苏引昭连忙拒绝,她不想再让身旁的人也陷入险境。
尤其是他—沈不羡。
苏引昭正将符纸叠进袖袋,指尖沾着的朱砂还没干透,她头也没抬:“三途溺海的怨气能蚀骨,你去了反是累赘。”
沈不羡伸手按住她系行囊的手,指腹碾过她腕间新添的浅疤:“慕言那边我已安置好,姚山有阵法护着,出不了乱子。”
“你当我是三岁孩童?那地方连魂魄都能泡散,你想要一个人扛?”
苏引昭终于抬眼,眸子里映着廊外的月色:“我修的是净灵术,比你更能扛住怨气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沈不羡逼近半步,气息拂过她额角。
“我沈不羡要护的人,从来没有自己闯险的道理。要么一起去,要么——”
他抬手扣住苏引昭的腰,将人往怀里带了带。
“我现在就将你捆在姚山的榕树上,然后我再…”
苏引昭被扣住腰身,脸颊滚烫,将沈不羡用力的推开。
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执拗,指尖攥紧了行囊带子,半晌才松了力道。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,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:“捆树上就不必了。”
沈不羡眉峰微动,知道她这是妥协了。
突然间,苏引昭从袖袋中摸出一张符纸:
“喏,净灵符,贴身带着。”
他稳稳接住符纸,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纸面,唇角忍不住扬起来。
苏引昭没再反驳,转身又往廊下走,月光在她肩头投下清瘦的影子。
沈不羡快步跟上,与她并肩时,恰好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。夜风穿过回廊。
次日
启明星刚挂上东边天际,两人已踏着晨露出了姚山的结界。
苏引昭走在前面,步伐轻盈,腰间悬着的半字玉佩偶尔叮当作响,驱散了周遭林子里的薄雾。
沈不羡紧随其后,目光落在她飘动的衣摆上,手里的剑鞘时不时扫过路边的矮枝,带起几片沾露的叶子。
“三途溺海在忘川下游,按脚程算,得走三日才能到渡口。”
他开口打破寂静,“我备了干粮和伤药,都在行囊里。”
苏引昭头也没回,只“嗯”了一声,脚下却慢了半分,恰好与他拉开一臂的距离。
晨光透过树隙洒下来,在两人之间织出斑驳的光影。
行至正午,日头渐烈,他们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歇脚。
沈不羡拧开水壶递过去,看着她仰头喝水时喉间滚动的弧度。忽然觉得这趟凶险未卜的行程,竟也藏着几分说不清的安稳。
苏引昭喝完水,将水壶还给他,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背,像有微麻的电流窜过。她迅速收回手,起身拍了拍裙摆:“走吧,争取天黑前赶到前面的镇子投宿。”
沈不羡应着,起身时顺手替她拂去了发梢沾着的草屑。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,待苏引昭反应过来,他已提着行囊先走了几步,只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在日光里拉长。
两人一前一后,继续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,身后的姚山越来越远,前方的路隐在层峦叠嶂之后。
虽不知藏着多少风浪,却因身边多了个人,连空气里都少了几分孤勇,多了些并肩而行的笃定。
时光流逝,三日就这么悄然过去。
三屠逆海的边缘没有岸,只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灰黑色水域。
那水上漂浮着细碎的泡沫,那时不时裂开一道缝隙,涌出一股腐臭带腥味的黑气。
这里的海风呼啸着,冷冰冰的,刮过海面时带着细微的呜咽般的声响。而水下隐约能看见扭曲的光影,偶尔有惨白的手钻出海面扑向那团黑气,却又在触碰间消散。只留下一圈圈的涟漪。
远处的水天交接处也是灰茫茫一片,分不清究竟是云还是雾。
此处的阴森不禁让人感到害怕。
这三途溺海的怨气比预想中更烈,墨色海水翻涌着腐腥,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浪底嘶吼
沈不羡与苏引昭踏上了渡口的一块黑石,却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强烈的风—那风裹着强烈的能源,硬生生的将两人吹散了。
苏引昭踉跄着扶住一块湿滑的礁石,抬眼时已看不见沈不羡的踪迹。
“沈不羡!”
她大声呼喊,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只留下了自己的声音在徘徊。
她咬着牙在暗礁间穿行,脚下的碎石被海水泡得发黏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魂魄上。
苏引昭记得在古籍上讲了三途逆海有有一处名为“无归礁”的绝地。有可能回魂花就在这块礁石之上,她向前寻找着…
苏引昭的靴底刚触到无归礁的刹那,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肌理爬上来。她低头望去,脚下的礁盘根本不是岩石,而是由无数骸骨层层叠叠凝结而成——指骨交缠如蛛网,颅骨的空洞朝着天穹,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。海风掠过,带着细碎的骨殖摩擦声,像是无数亡灵在耳畔低语。
没有预想中的回魂花,这片死寂的礁盘上只有骸骨与浓稠的绝望。她不过站稳片刻,眼前的景象便开始扭曲。腥咸的海风变成了兵刃交击的锐响,视野里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红。
她猛地抬头,视线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——莫风就站在三步之外,月白的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,那道贯穿胸口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,却丝毫没有折损他眼底惯有的温和。
海风在此时诡异地静止了。礁盘上的骸骨不再发出摩擦的脆响,连着那逆海深处终年不散的腥咸都淡去了。
空气中漫开的是莫风惯用的冷梅香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气。苏引昭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刀,刀柄的纹路在掌心硌出红痕,可这触感远不及眼前景象的万分之一真实。
“放弃吧,”莫风又开口了,声音里带着她记忆中安抚孩童般的耐心。
他朝她伸出手,“你看,这样下去我只会更痛。”
他的指尖离她越来越近,苏引昭甚至能感觉到那缕属于活人的温度——不是亡灵的阴冷,而是带着血肉的暖意。
“我从来没有怪过你,”
幻境在这一刻突然翻涌起来。眼前的画面碎成无数片,又迅速重组。
是他们初遇时莫风在她面前行侠仗义,是他落星渊的一颦一笑。最后定格在他倒下的那瞬——她扑过去时抓到的那片衣角,至今还压在她枕下,带着洗不净的暗红血渍。
“你看这些,”莫风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,带着叹息般的轻颤。
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,那触感柔软得让她喉头发紧,
“你还要什么呢?回魂花救不回死人,只会让你陪我困在这里。你要替我好好照顾清河,你还有不羡兄…”
苏引昭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,短刀的刀柄被冷汗浸得发滑。她低头看向脚下,那些骸骨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剧烈蠕动,指骨像藤蔓般缠绕上她的靴筒,冰凉的触感顺着皮革渗进来,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她的脚踝。有细碎的低语从骨缝里钻出来,分不清是男是女,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:“留下吧,和我们一样……”
幻境里的莫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礁盘,忽然轻笑了一声。那笑声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,他缓缓收回手,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的伤口,指尖轻轻按上去时,竟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。
“你看,”他抬眼望她,睫毛上仿佛沾着血珠,“每多撑一刻,都是煎熬。对吧?”
苏引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她看见莫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,嘴唇泛起青灰,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渐渐浮起痛苦的褶皱。这画面太真实了,真实得让她几乎要相信,自己的固执正在将他拖入更深的炼狱。
“只要你说一句放弃,”莫风的声音轻得像将散的烟。
“我就不用再这样痛了。”他朝苏引昭伸出手,掌心向上,
“过来,苏姑娘,我们像从前那样坐着聊聊天,不用再管什么回魂花,好不好?”
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纹路里,那里有一道极浅的断纹——相书说这样的人命薄,她从前总笑他迷信,此刻却觉得那道纹路像一把刀,正寸寸割着她的理智。靴底的骸骨蠕动得更凶了,有细小的骨碴钻进靴筒,刺得脚踝生疼,可这点痛根本抵不过幻境里莫风蹙起的眉头。
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,混杂着冷梅香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诱惑。那诱惑在说:承认吧,你找不到回魂花的;承认吧,你的坚持不过是自我感动;承认吧,只要松开手,就能让他解脱,也让自己解脱。
脚下的骸骨发出满足的喟叹,更多的骨殖开始攀附上她的小腿,冰凉的触感渐渐漫过膝盖。她的意识开始发沉,像是有温水在慢慢淹没头顶,那些关于寻找回魂花的执念、关于活下去的挣扎,都在这温柔的幻境里变得模糊起来。
莫风的笑容越来越清晰。
“就这样,”他轻声说,“闭上眼就好了。”
“不!你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莫风!!”
苏引昭猛地抽回手,同时反手将短刀狠狠刺向脚下的礁盘。刀锋刺入骸骨的刹那。
发出刺耳的碎裂声,那些攀附在她身上的骨殖瞬间缩回,发出凄厉的尖啸。
幻境在这一刻剧烈地晃动起来,莫风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,他脸上的温柔凝固成一种诡异的僵硬,唯有那句“放弃吧”还在耳边盘旋。
却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温度,变得冰冷而尖锐。
苏引昭踉跄着后退一步,死死攥着刀柄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抬眼望向那片正在消散的幻境,看着莫风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,最终被海风卷走,只留下空荡荡的礁盘和满地狰狞的骸骨。
没有回魂花。
只有她和这片浸透了绝望的礁盘,以及腕骨上还未散尽的、属于幻境的余温。她低头看着插在骸骨中的短刀,刀身上映出自己苍白却坚定的脸,眼底的挣扎已经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。
“我不会放弃的。”她对着空旷的海面轻声说,声音不大,却足以压过亡灵的低语。
她知道,这仅仅是一个开始。真正的考验,在这片没有回魂花的绝望之礁上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忽然,一阵细碎的啜泣声顺着风飘来,缠缠绵绵的,像极了女子午夜的呜咽。
她循声绕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,赫然见个红衣女子背对着她坐着。那人衣衫红得像浸过血,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,正低头轻轻抚着怀中破旧的陶罐,指腹摩挲陶面的声响,竟比那啜泣声更显诡异。
“姑娘可见过回魂花?”苏引昭按住腰间的玉佩上前,话音刚落。
那红衣女子猛地抬头——一张脸像是被海水泡发的纸人,五官融成一团湿软的白,唯有嘴角裂到耳根的弧度透着诡异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女子忽然尖笑起来,怀中陶罐“咔嚓”裂开细纹,无数根发丝般的黑线如活物般窜出。
苏引昭心头一紧,侧身想避,左臂却已被缠上,冰冷的线瞬间勒入皮肉,带起一阵灼痛。她反手抽出袖中符笔,朱砂在指尖凝出星火。
“嗤”地烧断缠向脖颈的黑线,火星溅在礁石上,腾起一小簇青烟。
可黑线层出不断,她右手持着那灵汐扇,转眼间的黑线缠上了他的脚踝。
“尘归尘,土归土,怨魂散,秽气除!”
苏引昭一扇将那黑线割断,口中念念有词。
可那红衣女子,脸上的笑容未减,双手将那陶罐彻底弄碎,那陶罐里散发着黑气,里面的黑线不断出现。
黑气嵌入女子的体内,身上的衣服逐渐清晰,是一装嫁衣。
那黑线从苏引昭的肩侧窜出,牢牢的将她控制住。
“砰!”
那黑线将他直直的撞向了后面的礁石,礁石被撞的粉碎。
鲜血喷涌而出,肩胛骨传来钝痛,袖中的符纸已掉落大半。
那怨气随着黑线进入了苏引昭的经脉,像无数根冰针在啃食骨髓。她咬着牙捏碎了最后一张净灵符,金光炸开的瞬间,那黑线只是退了半寸。随后又更快的卷土重来。
那黑线缠着她手腕生疼,手指泛紫。
“我…怎么能…就这么倒下了…”苏引昭心中十分不甘。
腰间的半块玉佩本是莹润的暖玉,此刻却冰得像块寒铁,表面的灵光忽明忽灭。
苏引昭眼前阵阵发黑,视线里红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,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,灵力像是被戳破的皮囊,正一点点漏光……
沈不羡这边一
腐臭的雾气中,突然飘来女子甜蜜的胭脂粉味道,沈不羡握紧手中的碎星剑。
警惕的看向周围,可是,一位白衣女鬼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臂,她的头发漂浮在水中,妩媚的双眼直盯着沈不羡。
冰凉的指尖划过沈不羡的脸颊,语调软的发腻:
“公子这剑握的这般紧,莫不是在着急寻谁?瞧你这眉宇间的焦急~是挂着那位腰间半块苏字玉的姑娘?”
沈不羡正欲挥剑斩断这白衣女鬼,却被她轻飘飘的躲开。她来到他的身后,气息拂过耳畔。
那声音缠缠绵绵:“方才见你脚步匆匆,魂儿都像跟着谁走似的。”
这女子闷哼一声:
“这雾里凶险的很,你这般心急,就是怕你那心上人陨命于此吧~”
“放肆”
沈不羡手腕微微发力,碎星剑散发出强大的星辰之力,他向后一斩,却只是一片虚影
那女鬼在他面前突然出现,掩唇轻笑:“这就心急了?我不过是瞧见公子这般模样。猜着心里定有位要紧人罢了。”
“只是不知那位姑娘啊,知不知道有人为她这般牵肠挂肚?不如留下来陪陪我呀…”她说着便要往沈不羡怀里靠,指尖已触到他衣襟。”
“滚!”
“碎星泣,寒芒裂,斩妖氛,断邪”
沈不羡的眼眸顿发寒光,碎星剑中瞬间绽放出强烈的能量。
“剑出—魂灭”
话音未落,,剑光已如惊雷般落下。女鬼化作青烟,消散前还在怪笑:“就算杀了我,你那份藏在眼底的在意……又能瞒得了多久呢…”
“我与她的情谊,也还轮不到你这鬼魅来置喙。
浓雾随着女鬼的消散瞬间退去,映入眼帘的是苏引昭被无数黑线缠得动弹不得,那嫁衣女鬼正举着重塑的陶罐,要将最后一缕怨气灌入她心口。
沈不羡目眦欲裂,来不及思考,只是提着碎星剑向那儿冲去。
仿佛下一秒苏引昭就要离他而去。
就在那最后一缕怨气即将渗入苏引昭心口时,她的颈间忽然泛起一道赤红流光。
那光芒顺着血脉窜遍四肢,经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破开,一股灼热而磅礴的力量猛地炸开——
“啊——!”
嫁衣女鬼的尖叫声戛然而止,她那纸糊般的身躯被这股力量震得四分五裂,无数黑线瞬间化为飞灰,连带着那只陶罐也炸成了齑粉。
沈不羡奔到近前时,只剩下了那能量的余波。他俯身将人抱起,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肌肤,只见她眉心紧蹙,唇间溢出细碎的呻吟,显然那血脉之力的迸发也耗损了她极大的心神。
“阿昭?阿昭!”沈不羡连连呼唤她的名,却始终不见回应。
他心中顿感不好,可这苍茫海中用哪里可以去医治他的阿昭呢?
恍然间,前方海面上漂浮着一盏幽蓝的河灯,那灯影里隐约浮出个模糊的指引,像是在示意他跟着走。
此时的他顾不上多想,抱着气息微弱的苏引昭追上去,河灯却总隔着数丈距离,引着他一步步踏入更深的海域。
海水在此处竟然不在冰冷刺骨,怨气的气息也没有,反而泛起一层层温暖的光晕。
待河灯飘进一座由珊瑚砌成的宫殿,沈不羡才发现周遭的水幕已悄然退去,宫柱上的珊瑚虫发出微光。
照亮了这珊瑚宫,也照亮了前方坐在玉坐上的男子,他一身玄色鲛纱长袍,墨发如瀑布垂落。
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,左眼角下有一道淡金色的疤痕,顺着颧骨蜿蜒至下颌。
——那疤痕像是用灵力强行凝住的伤口,细看竟在微微发光。他周身气压低得惊人,珊瑚宫的流光落在他眼底,却映不出半分暖意,唯有深不见底的寒凉,仿佛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。
“三屠逆海曾无人能走到此处。”男子开口时,带着强者的轻蔑,目光扫过沈不羡怀中的苏引昭,脖颈间的赤红印记顿了顿。
“倒是这小姑娘的血,烈的很。”
沈不羡单膝跪地,急声道:“前辈,她爆发出赤红之力之前被此地的怨灵所攻击,现在生命垂危。求您救救她!”
他只当那是绝境中的秘术,对苏氏独特的血脉一无所知。
那男子指尖轻抚过袖口破碎的同心结暗纹,那暗纹似有灵性般微微发烫。
他抬眼时,眸中寒意漫过沈不羡的脸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:“救她?用你的一只灵眸来换。”
“你那天生充满灵气的眸子,能洞穿幻想,能预判常人修士的连招。挖去一只,灵识便会折损。”
他的指尖在暗纹上重重一点
“这样,你还愿意?”
“我愿意。”
男子挑眉,似乎是没有想到沈不羡刚答应的这么干脆。
不管是因为自己对苏引昭暗生的情愫,还是从小待她的亲情感。
只要能救苏引昭,他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,包扩自己的生命。
沈不羡已抬手按住自己左眼,指尖凝聚灵力,硬生生将那只流转着微光的眸子从眼眶中剜出。鲜血瞬间涌出,他闷哼一声,眼前顿时模糊了大半,却死死咬着牙,将那还在搏动的灵眸托在掌心递过去。
男子接过,将灵眸化作流光融入他眼角疤痕,那道伤金光一闪,他眼中寒意竟淡了些许。
他随即手中迸发出碧绿的光芒,这力量迸发着强大的治愈之力。
让人感到温暖,他抬手就将这光芒源源不断的注入苏引昭的心口。
苏引昭身上的怨气正在一点点的被洗涤,脸色也在逐渐好转。
“身上嫁衣鬼的怨气与她的血脉反噬已除,静养三月便好。”
男子说着,从袖中取出幽蓝的回魂花,扔给沈不羡。
“这个你们也拿着。”
沈不羡接住了花,不解抬头。
“她以血脉净化百年怨煞,你为她舍了灵眸,这回魂花,本就是你们该得的。”
男子转身走向珊瑚宫深处,玄袍扫过地面,带起一串破碎同心结虚影。
“走吧,别让我再看见为一情舍命的傻子。”
那男子一抬手,强大的水流便包裹着沈不羡与苏引昭。将他们二人送上了海面。